專家表示，此次判決將改變會計師事務所生態，有效遏制資本市場財務造假行為

    本報記者 吳曉璐

    《證券日報》記者據裁判文書網獲悉，近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北京高院”）終審裁定，康美藥業財務造假案涉案會計師事務所廣東正中珠江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以下簡稱“正中珠江”）暫無財產可供執行證監會行政處罰罰沒款，證監會有權追加正中珠江合伙人楊文蔚為被執行人。這意味著，楊文蔚將對正中珠江未繳納罰款金額（5130萬元）承擔無限連帶責任。

    據記者了解，在實踐中，法院根據債權人請求判決普通合伙人對合伙企業債務承擔連帶責任的情況比較普遍，但是在資本市場比較罕見。此次北京高院的終審裁定，將顯著提升證券市場案件的執行力度，提高對財務造假等違法違規行為的震懾力。未來，在嚴監管下，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將更加勤勉盡責，發揮好監督作用，遏制財務造假，營造風清氣正的資本市場生態。

    審計機構注銷執業許可后

    合伙人被追加為被執行人

    對正中珠江的行政處罰要追溯至2021年，當年2月份，因在康美藥業財務造假案中未勤勉盡責，正中珠江及其相關人員被證監會處罰。其中，正中珠江被罰沒合計5700萬元。作為康美藥業2016年至2018年年度財務報表審計報告簽字注冊會計師，楊文蔚被處以10萬元罰款。

    面對5700萬元的巨額罰單，正中珠江在繳納部分罰沒款后，選擇注銷執業許可。具體來看，根據北京金融法院2022年6月份披露的證監會與正中珠江行政非訴執行行政裁定書得知，正中珠江僅繳納罰沒款金額570萬元，還有5130萬元未繳納。因此，證監會向北京金融法院申請強制執行針對正中珠江罰沒款5130萬元的行政處罰，并獲得北京金融法院準許。與此同時，2022年7月21日，廣東省財政廳發布通知稱，7月8日，正中珠江報送了注銷執業許可備案材料。7月21日，廣東省財政廳注銷了該所執業證書。

    根據北京高院的執行裁定書，在后續執行過程中，因被執行人（正中珠江）暫無財產可供執行，北京金融法院裁定終結本次執行程序。此后，證監會申請追加楊文蔚為被執行人。

    證監會認為，楊文蔚作為被執行人合伙人，是康美藥業2016年-2018年審計項目的簽字注冊會計師，系被執行人連續三年出具虛假財務報表審計報告的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其作為主要負責人員，未保持應有的執業謹慎與關注，未遵守執業準則與職業道德規范的要求，未勤勉盡責，未依法依規認真、全面、及時地完成工作任務。特殊普通合伙企業的合伙人對合伙企業造成的損失承擔無限連帶責任，且在行政處罰決定書中明確了楊文蔚是案涉康美藥業項目的直接負責人員，對被執行人應承擔的責任有重大過失。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第五十七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變更、追加當事人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簡稱《規定》）第十四條的規定，為維護行政處罰的嚴肅性，特申請追加楊文蔚為本案被執行人。此后，北京金融法院裁定予以支持。

    而楊文蔚不服，向北京高院申請復議，請求撤銷執行裁定。但北京高院認為，依據《規定》第十四條第一款的規定，作為被執行人的合伙企業，不能清償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債務，申請執行人申請變更、追加普通合伙人為被執行人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本案中，楊文蔚系合伙企業正中珠江的普通合伙人，在該合伙企業作為被執行人不能清償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債務時，申請執行人證監會有權申請追加楊文蔚為該案被執行人。

    楊文蔚作為執業人員應當承擔的行政責任與其作為合伙人應當承擔的民事責任并行不悖。綜上，北京金融法院執行裁定正確，北京高院予以維持；楊文蔚的復議請求欠缺事實和法律依據，北京高院不予支持。最終，北京高院駁回復議申請人楊文蔚的復議申請，維持北京金融法院的執行裁定。

    審計機構執業生態將變

    遏制資本市場財務造假

    在此之前，資本市場鮮有此類案例。德恒（上海）律師事務所合伙人陳波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據我們的有限檢索，資本市場上，本案這種判令合伙人對合伙企業的行政處罰承擔連帶責任的，未檢索到在先案例。”

    陳波進一步稱，合伙企業的債務中，合伙人可能承擔的無限連帶責任主要是民事責任、行政責任。此案中，證監會要求強制執行的行政處罰罰沒款，屬于行政責任。按現有法律，證監會的申請、北京高院的終審裁定，都無可指摘。

    此次北京高院終審裁定發布后，引起市場熱議。市場人士認為，此次判決將改變會計師事務所生態，遏制資本市場財務造假。

    廣西大學副校長、南開大學金融發展研究院院長田利輝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此次判決將推動合伙人更加審慎規范嚴格管理會計師事務所，提升會計師事務所的專業和勤業，助力形成風清氣正的市場生態。同時，落實會計師事務所合伙人被追加承擔無限連帶責任能夠有力打擊財務造假，有效防范財務造假，進而形成不敢造假、不能造假和不想造假的局面。

    陳波表示，康美藥業財務造假案已經引發了全社會對于證券特別代表人訴訟制度、獨立董事責任制度的極大關注。北京高院作出裁定后，又將進一步引發會計師對于執業風險的關切。

    除了此案的判決外，今年以來，監管部門已經頻頻釋放對會計師事務所的嚴監管信號。2月份，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財會監督工作的意見》提出，從嚴從重查處影響惡劣的財務舞弊、會計造假案件，強化對相關責任人的追責問責。5月份，財政部、國務院國資委、證監會聯合印發《國有企業、上市公司選聘會計師事務所管理辦法》，規范國有企業、上市公司選聘會計師事務所行為；7月3日，財政部、證監會印發《會計師事務所從事證券服務業務信息披露規定》，健全會計師事務所信息披露相關規則，提高證券審計市場透明度。

    陳波認為，未來會計師的審計工作流程將更加嚴密。同時，會計師事務所兩極分化也將更為明顯，頭部大型會計師事務所將更不愿意承擔質量一般的項目，質量一般的項目將難以獲得高水準的審計服務。

    “不斷提高專業服務水平和壓實中介機構責任，是在全面注冊制之下，對中介機構的基本要求，有利于資本市場公開、公平、公正。”川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研究所所長陳靂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會計師事務所作為重要的審計機構，更需要勤勉盡責，體現其專業性，在上市公司開展相關業務時起到關鍵的把關作用。未來，會計師事務所在資本市場發展空間非常廣闊，但是對其聲譽和執業能力的管理將提升到更高的層次。